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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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采訪蘇棠的視頻一經上線瞬間引起陣熱風似的討論, 除卻大家最關心的那對受傷大雁後續，很多人將討論的熱點聚焦在最後那個對於蘇棠私人情感的窺探問題上。
網絡視頻下面的留言區八卦的話泛濫成災, 其中一條打趣男記者的評論被熱讚上了第一，飄著個橘色的‘hot’小尾巴明晃晃的擺在首位，讓人一點進來就挪不開眼。
——笑死，這個男記者是誰啊？好有目的性的提問，看他躲閃又害羞的小眼神！該不會對我們的蘇女神感興趣吧！【思考】
下面很多樓中樓回覆。
——據我觀察，蘇女神應該對他沒有興趣....你們沒看那問題最後我女神都沒回答嗎
——有獎競猜：蘇女神喜歡弟弟or年上？我押弟弟！
——別鬧了，我覺得她除了攝影誰也不愛。
一個多小時的才采訪視頻，很多人看完發現了一點其他的東西，留言區也越來越火熱。
——你們沒發現嗎, 舫舟和蘇棠這兩個人好像有情況....最後那個扶腰的小動作，也太自然太暧昧了吧.....你們異性普通朋友也會這樣嗎？
.......
很快, 這最後一條回覆一石激起千層浪, 瞬間引起了網友的關註, 更多關於兩人關系揣測的留言蜂擁而至, 很快蓋過這一條成為主樓。
網絡上熱火朝天的調侃兩人關系，漸漸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想t@蘇棠, 結果大家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樣一個在圈內聲名鵲起，一夜爆紅的天才攝影師, 居然神秘到沒有一個公開的媒體賬號。
於是大家紛紛改變策略, 換了個人點名。
舫舟看著賬號提醒裏越來越多的消息紅點, 笑了笑，始終沒有在微博上正面回應。
正主不來, 起哄的粉絲逐漸興致缺缺，一場鬧劇逐漸偃旗息鼓。
浪潮還未退盡，一個知名影評博主高調的轉了這個采訪視頻，高高在上的語氣帶著不屑的嘲諷，附言：
——真搞不懂，一個霸淩女有什麽值得你們喜歡的。
隨後，她本人利落的在主頁貼出了一個30秒的視頻，劍指何人，不言而喻。
而此時，面對一場正在醞釀的風暴，當事人正一無所知的在打掃才簽約的出租屋。
從客廳穿過走去陽臺，窗外一團漆黑，蘇棠將玻璃門推開，又擡手打開燈。
‘啪’的一聲後，漆黑一片的露臺亮如白晝，燈光刺眼，蘇棠瞇了下眸子又慢慢睜開。
未封的陽臺空置已久，地面一片深厚的灰塵，她站著的地方立刻留下兩個明顯的腳印。
提著濕透的拖把小心翼翼的往外推，灰色的地磚瞬間出現一條條深色的印記，從左到右馬虎拖了一遍後，她退到墻角邊緣，喘口氣的空擋打量著四周。
這層樓都是一個格局，相鄰之間客廳共用一堵墻，連陽臺也是相連，中間只隔著一米多寬的空隙。
地處28樓，蘇棠站在邊緣往下看，整個人像浮在空中，剎那間驚心動魄，她心臟一縮，後退一小步，擡起頭不敢再看。
下一秒，眼神平順又自然的落到隔壁。
這邊的光渡了不少過去，對面陽臺挨她這頭的小角落被照得分明。
貼墻腳擺了兩三排鵝掌柴，擁擠著一路延到另一邊的盡頭，露臺的欄桿邊緣掛上不少小巧的白色花盆，一簇簇疊疊香層層疊疊、高低錯落，仔細看，其中還夾雜不少的茉莉花，只是與她白天看見的不同，現在還不是家養茉莉的花期，大多只有茂盛的綠葉，並未開花。
不知有意無意，巧的是這些綠植都有著安眠的效果，一個十多米寬的陽臺，倒成了一個綠意森森的小型生態園。
這屋主倒是有趣。
以後就是門挨門的鄰居，蘇棠一下好奇起來，簽約那天沒見著人，沒想到對方搬得比她還快，她墊著腳往隔壁瞧，想打聲招呼，可惜屋內一片昏暗，黑著燈，沒有人在。
她探著身子，大半個上身都懸著，兜裏的手機猝不及防的一陣亂顫，把她嚇得一抖，趕忙收回身子站直。
電話接通，那頭的秦詩聽著她驚魂未定的聲音楞了一秒。
“幹什麽呢？打個電話還嚇著你了？”
蘇棠有些心虛，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好奇趁別人不在打量別人屋子吧。
她深呼一口氣把話題岔開。
“我一個人在出租屋這邊拖地呢。”
秦詩掃了一眼手表，晚上快十點，語氣一下有些埋怨。
“都說了，我那裏治安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非要搬走，看，一個人住，害怕了吧~”
蘇棠笑笑沒說話，秦詩對她好一向是沒話講，可是她知道，那地方時越常過去，她如果長期住那裏，對他們是諸多不便。
再親密的好友，也該有邊界感，秦詩自然是沒意見，可時越不同，她不願做那種討人嫌的人。
“這邊也挺好，交通方便，隔工作室也近，不折騰。”
這話秦詩沒法接了，她那長租的五星酒店，好是好，可處在鬧市區，出門就是京北最堵的路段，對於上班族確實通勤不便。
她知道蘇棠，再親密的關系也無法讓她坦然接受你的好，好得太過頭了，她準會悄悄記在心裏，尋個機會還回來，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這種性子難以改變。
秦詩不想給她壓力，將話題轉了。
“知道你不愛麻煩我，隨你去，只一點，租個好點的小區，別心疼錢，要是缺我給你。”
對方這口氣語重心長，真把自己當她長不大的孩子似的，蘇棠無奈，笑著嗔怪。
“知道啦知道啦~老媽子秦詩~”
她當然清楚好友在擔心什麽。
以前大學期間那次的唯一的租房經歷，蘇棠現在想來也心驚肉跳，那種恐懼如影隨形，仿佛才發生在昨夜，所以她這次不敢再貪便宜選擇老小區。
這地方是她托中介千挑萬選的，出門就是主幹道，垂直走就是地鐵口，那種黑暗幽深的小巷弄裏的房子，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租。
想起往事，倒不免就想起那個闊別兩年的男人，眼前沒由來浮現出昨晚沈逸清那清瘦的臉。
她走著神，那頭的秦詩聲音又響起。
“不過說真的，你還有閑心打掃房間呢，你沒上微博嗎，出大事了。”
“怎麽了？”
蘇棠疑惑。
“我是外人嗎？你是不是有事瞞我，透個底，那個舫舟，你跟他究竟發展到什麽地步了？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在傳你倆的事。”
蘇棠原本單手拖著地，聽了這話動作停了，為這話沒來由的話吃了一驚。
“我跟他沒什麽啊，就是好朋友，人家那樣的，能和我有什麽。”
這話剛完，那頭的秦詩嘁了一聲，佯裝不悅。
“你不老實。”
蘇棠沒懂她什麽意思，下一秒，微信上就收到她發過來的一張微博話題截圖。
她隨即楞了一秒，看著圖片上暧昧的兩道身影，先是不可置信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恍然大悟。
幾秒後，她放大那張她和舫舟在朝陽沙灘上散步的圖，啞然失笑。
“你說這個啊~是之前他來濱海拍宣傳片，游玩的時候游客給我們拍的，對方以為我們是情侶，我手機裏也有存圖呢，很久的事了，粉絲瞎起哄，我倆真沒什麽。”
沒有一點遮掩，她大大方方的解釋，本以為好友有了新戀情而不與自己分享的秦詩本來生著悶氣，這下徹底打消了心頭的疑惑，緊接著她語氣突然變得擔憂又沈重。
“還有一件事。”
話一落音，蘇棠的手機嗡嗡的顫動兩聲，兩人的微信對話框猝然出現兩條微博鏈接。
“當初那事又有人重提了，看來純心不想放過你，你和‘懸劍’有仇嗎？她為什麽那麽明晃晃的針對你。”
‘懸劍’是那個影評博主的ID，坐擁兩百多萬粉，一向以言辭犀利大膽出名，不少出名的影視劇都被她毫不留情吐槽過，一張嘴堪比毒蛇，點評辛辣，在圈內赫赫有名的同時也聲名狼藉，被她盯上，再牛的公關也討不了好，愛她恨她都大有人在。
蘇棠不止和她沒仇，甚至連面也沒見過。
這多半又是鮑柔的手筆，利用輿論，她向來是一把好手。
想起她白天狼狽離去，顯然絕不肯善罷甘休。
秦詩一顆心為她懸著，蘇棠安撫了兩句沒事後才掛電話。
她再沒心思拖地，拿著手機走去沙發坐下，一顆心像浸在海水裏，慢慢往下沈。
距離那個視頻發布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已經有不少自詡嫉惡如仇的網友挖出了蘇棠曾經的舊事。
她被各大流媒體下架的那部畢設作品《綻放》，再次被人熱議，蘇棠曾經的微博舊賬號也很快被人挖了出來。
各種非議像颶風一樣席卷而來，組織好的預謀一般，她正在網絡上被有心之人‘人肉開盒’，能預料到，不久的將來，所有她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畢業院校，會像透明的礦泉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雖是故技重施，但她現在聲名正勁，是炙手可熱的攝影師和導演，光環和反噬並駕齊驅，與兩年前只是錯過一個獎相比，這次那個短短30秒霸淩視頻帶來的影響更為嚴重。
對方目的明確，這次是直接朝著毀她的方向而來。
蘇棠屏著呼吸坐在沙發上，握手機的指關節用力得泛白。
她不斷刷新的熱搜頁面，每隔幾分鐘就有新的留言出現。
她緊張的一條條看過去，有好有壞，也不全是罵她的，跟幾年前比，顯然這次維護她的人開始多起來，兩方陣營，吵得難舍難分。
時間令人成長，她正在經歷著過去經歷過的事，相較以前，少了慌亂和恐懼，更多的是擔憂。
第一時間，她考慮到的不是個人榮譽的得失，反而是《候鳥》是否會受影響。
平息風波的方法之一是自證，可是她手裏並沒有那段完整的視頻，鮑柔掐頭去尾的那些畫面是她自辯的重點，就算她現在願意解釋，沒有實打實的證據，空口白牙，不僅沒人願意相信她沒有校園暴力，還會陷入自證的漩渦百口莫辯，只會讓局t面對她更加不利。
可以選擇報警，可她現在實際上並沒有遭受什麽具體的傷害，一旦通過公知媒體進行通報立案，在這個網絡流量橫行的當下，只會憑空瞬間拉高這個話題的熱度，她手裏沒有任何可供反駁的證據，熱度越高，對她越沒有好處。
蘇棠眼看著討論她校園霸淩的帖子熱度越來越高，思來想去卻始終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怎麽辦。
人正坐在沙發上失神的想對策，掌心的手機卻猛地兩下顫動起來。
‘木木’兩個字在屏幕不斷地閃，像是透著一股焦急。
不必說，一定也是為了網上這事而來。
蘇棠楞神的盯了幾秒才慢慢的接起來。
“餵。”
艱難滑兩下喉嚨，她聽見自己晦暗喑啞的聲音，在冰涼的客廳裏突兀又存在感十足。
“在幹嘛呢？”
舫舟不知道在哪裏，背景音很安靜，他柔和的嗓音通過音筒清晰的傳到蘇棠的耳邊。
“租房這邊，打掃衛生。”
她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稀松平常。
“搬家啦？”
男人的語氣有些意外。
“還沒，就過來整理一下。”
舫舟背貼著墻，靜靜的聽著。
兩人之間安靜的好一會，他低聲開口。
“網上的帖子...你看到了？”
“嗯。”
蘇棠以為她要追究，趕忙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放心，我正在想辦法解決，絕對不會影響《候鳥》播出的。”
這話冷不丁讓舫舟楞了一下。
難道在她眼裏，自己第一在乎的就是作品，迫不及待的打電話興師動眾問罪。
他的心臟像被撒了幾滴檸檬水，酸酸苦苦，很不是滋味，開口卻帶著掩飾的笑意。
“你以為我是來怪你的？”
蘇棠沒說話，盤腿縮在沙發上，聽著這話深深的低埋著頭，心裏很覆雜，愧意和歉意都有。
電話那頭長久的沈默，就像默認了一樣。
舫舟閉著眼也能想到，此時她一定低垂著頭呆呆的坐著，不用看，臉上一定是那種愧疚自責的表情。
“我是在怪你。”
這話剛一完，蘇棠的心就驀的輕抖一下，不過很快，男人的聲音又繼續響起。
“我怪你出這種事為什麽不給我打一個電話，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無論你想怎麽解決這件事，你都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可以以《候鳥》共創人的身份，也可以單純以朋友的身份，當然，可以的話，我更希望是後者，還是說你打心眼裏根本沒把我當成是朋友。”
男人的口吻在質問，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倒反而是滿滿的擔憂，蘇棠聽了最後一句話楞了一下，急急的開口。
“不是，我——”
“等等、”舫舟打斷她“你先聽我說完。”
“我對你的過去比任何人都了解，當初邀請你來參加這個項目，我就知道遲早可能會有這一天，我也從來不害怕這一天的到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把你拉到今天這個位子，出了事我一定會負責，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也怕麻煩別人，可能並不渴求我的幫助。”
他頓了一下，像是幾經思考才鄭重開口。
“但我也只是想告訴你，這一次，我在，你並不是一個人，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因為我們是朋友。”
“和朋友一起並肩作戰，這不是一種麻煩，你覺得呢？”
她總是和他客客氣氣，就是這種客客氣氣，讓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既然她不肯嘗試著往他貼近，那遍只要他自己主動些。
蘇棠依舊沈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並不是不想和他商量，而是，她下意識的就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完全沒想到他身上去，她有些意外，舫舟因這事，反應這麽大。
四周漆黑，檐下只亮一盞暗淡的白燈，舫舟貼墻站在老宅屋外，手裏握著平板，看著裏面的各種資料，心裏拿定主意前還是先試探性的問了她。
“你現在有沒有想出什麽好的澄清方法，說出來，我聽聽，我們一起談論下。”
男人溫柔的嗓音具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蘇棠沒由來的感到一種心安，就連剛才的一點小心慌也一掃而光。
她慢慢的開口，將剛才的兩種想法都攤開講出來。
舫舟安安靜靜的聽她說完，點了點頭。
“你的想法是對的，今晚我們先不做任何回應，我手裏還有一些東西，對你應該用得上，明天一早，我就聯系記者，我們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把這些臟水一次性掃幹凈。”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勝券在握的鎮定和堅定，跟他這個人一樣，總讓人感到踏實，似乎和他在一起，什麽事都會迎刃而解，什麽困難和問題都壓不倒人。
蘇棠心頭沒來由的松了一大口氣，立即感到好奇。
“什麽東西？”
她問。
舫舟卻賣起關子來。
“明天拿過來你就知道了。”
男人低笑著掛了電話。
他出來久久不回，方蘭心見他出來時拿著電話，猜著他打給誰，存心出來偷聽，看見電話掛了，心裏失望，從墻邊閃出來。
語氣恨鐵不成鋼，盯著他打趣。
“火急火燎的要我把當初濱海一中的那些陳年舊事的資料發給你，這麽擔心人家，嘴上又打著朋友的名義避著嫌，照你這速度，我看人遲早被別人追走，到時候你就哭吧。”
那清冷的性子不不收收，對著家裏還行，對著女人，他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
方蘭心恨恨的想，要按著她的急性子來，巴不得按著這兩個人頭往死裏親，他弟弟這麽帥性格好，怎麽能有女人天天相處不動心。
實在不是她心急，爹媽嘴上不敢說，可心裏始終念著蘇棠，以為兩人這兩年外出一起做項目，總會發展出點什麽來，怎料這次回來，兩人還是那不溫不火的關系。
舫舟陰著臉不悅。
“姐，你怎麽還偷聽呢？”
方蘭心坦坦蕩蕩，從小到大幹習慣了這事，對責怪的口吻不放心上，自顧自給他出主意。
“我看蘇妹妹也不討厭你，你就挑明說唄，那多少男女關系，都是從男人試探開始的，你這一點信號也不放，別人只會一輩子把你當好朋友。”
說到最後，她語氣直接變為嘲弄。
被人戳中心事，舫舟一下焉了，耷拉著眼神慢慢的路過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結束了與舫舟的通話，蘇棠心裏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整理的差不多，她起身關了燈折回秦詩那邊的住處。
剛到酒店，才刷完卡進門，就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你快，快快快！上微博，太精彩了，我的天！”
她語氣抑制不住的激動興奮，沒頭沒尾的話讓蘇棠吃了一驚。
“怎麽了？”
“你別問，你上去就知道了。”秦詩興沖沖的催她。
蘇棠隨手關上門，吊著一顆好奇心打開了微博。
一瞬間，整個熱搜榜躍入眼前，一半的話題都與她相關。
#濱海一中校園霸淩#
#蘇棠鮑柔#
#綻放蘇棠#
#鮑柔霸淩#
#謝流箏#
#霸淩視頻#
...
甚至還有一個蘇棠心裏熟悉無比卻又闊別多年，塵封泥土十年之久的名字，明晃晃的掛在熱搜上。
#左藍#
......
夜風穿過窗戶在屋裏肆虐，四周一片靜悄悄。
蘇棠幾乎失神的盯著這個名字，心臟一瞬間被人擊中，一種消失了十年之久的鈍痛，像一張浸了水的網，漫延過時間長河，穿越時空鋪天蓋地的壓下來，令她幾乎不能呼吸。
一瞬間，她忘記了走動，直接僵在原地。
顫抖著指尖點開那個轉載量破萬的視頻。
下一秒，聲嘶力竭的喝退聲傳入耳朵。
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眼眶酸脹，盯著手機屏幕，整個視頻時長十分鐘，完完整整的補全了鮑柔擅自剪輯掉的畫面。
除了蘇棠不得已拿著凳腿自衛的幾秒畫面，其餘的反轉可謂驚人。
一群七八個男男女女把她圍在中間，都穿著濱海一中的校服，為首的女孩紮著高馬尾，笑得張狂，蘇棠被按在地上跪著，低紮的馬尾被人狠狠往後扯，一張紅腫的臉被迫擡起來與她對視。
“敢給警察亂說？左藍的死關我什麽事，你別血口噴人，她自己命短，怪得了誰？”
女孩的口吻囂張至極，搖晃的手機鏡頭將她不可一世的正臉拍得一覽無餘，連帶著胸口那張寫著班級和人名的名牌卡。
謝流箏三個字，在視頻出來的半個小時內，迅速躥上熱搜榜，熱度高居不下。
所有的一切，蘇棠清清白白，明明她才是霸淩視頻中的受害者，從始至終，都是被人有心誣陷，清清t楚楚、毋庸置疑。
原本態度兩極分化的網友，這下徹底全部激動起來，戰線達到空前的統一，信任蘇棠的粉絲洋洋得意自己沒看錯人，站錯隊的羞愧於自己無知被騙被利用，幾乎群情激奮。
除了水一般的蔓延去‘懸劍’主頁罵人，還在這條澄清視頻下面鋪天蓋地的留言。
——我去！這反轉！以後再也不相信一面之詞了。
——‘懸劍’這次真被人當劍了，話說，她跟蘇棠也不認識啊，為什麽突然一下針對她。
——因為鮑柔吧，你們沒看她主頁嗎，兩人是好朋友，我圈內人，聽說最近蘇棠搶了鮑柔的一個項目。
——要我說，搶了鮑柔也活該，這兩人在學校就有仇，姓鮑的就會仗著家世欺負人。
具體什麽仇，這個頭像是藍天的網友卻怎麽也不肯說了，估計是怕惹火上身。
但網絡是道透風的墻，從京大畢業的網絡校友聚集得越來越多，很快就被大家挖到蛛絲馬跡，曾經鮑柔那些論文署名霸淩、搶人作品的舊事一件件的被挖出來。
連大家驚嘆的是，有人透露，居然連她的成名作《窺邙》也是搶的，真正的導演令人瞠目的熟悉，不是別人，正是蘇棠。
緊接著這事的熱度又起，有人在知網裏翻出《窺邙·拍攝方案探析》論文原文，驚訝的發現蘇棠這個原創人竟然只是個三作。
#《窺邙》學術霸淩#
#姜唯山京大攝影系#
等等關聯辭退接二連三的橫霸熱搜榜。
大家紛紛驚掉下巴。
這事驚得京大官方微博連夜公關，發了公告澄清，看大家不買賬，又連夜成立了專家組，勢必給廣大網友一個交代。
同時，大家也發現一件更震驚的事。
這一切的轉折都是從這個完整的澄清視頻貼出來開始的，但是起初誰也沒關心這個ID為‘Mad Hatter’的人是誰，他的主頁幹幹凈凈，連任何生活分享都沒有，看不出喜好、看不出來歷，可卻不是一個新號，註冊時間在兩三年前。
連個簽都是簡短的一句話。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字母M的開頭。
沒頭沒尾的話，讓許多網友雲裏霧裏。
這人神神秘秘，關註的人只有一個，是蘇棠當初拍《綻放》時和網友互動的那個舊號。
這人是蘇棠的什麽人，看起來不太像請的公關。
好奇的人從他的唯一的粉絲裏發現了一點端倪。
那是個帶著藍V的官方號，頂著京貿集團的大名，讓人不註意都很難。
一瞬間，眾人驚異。
這人....不會是京貿集團的老板沈逸清吧？
這個發現讓大家紛紛激動起來。
最近《候鳥》熱播，京貿是它最大的讚助商，萬一因這事影響下架，自然所有的錢都打了水漂，資本家可不做虧本的買賣，這麽一看，沈逸清急著出手，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麽一件小事，至於勞煩這尊大神麽。
沈逸清長著一張帥臉，又憑著傲人的身價頻登福布斯各大名人榜單，實打實的鉆石王老五，更別提兩年前那段勁爆的錄音，人人都知道那張生人勿近的冷面孔下是副有錢有顏的癡情骨。
這澄清的帖子發得又快又狠，一股子護人心切的急不可耐，倒透著幾分說不清的暧昧。
舫舟和蘇棠那條情侶熱搜還未下去，現在又多了一個沈逸清，這場面怎麽看怎麽怪異，大家紛紛開始猜測三人的關系。
網上各種輿論鋪天蓋地，同樣有人急哭了眼。
謝流箏幾乎同一時間就接到了來自校方的問責電話，對方絲毫不顧及當初沈逸清引介她入職的面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這所著名的國際高中，擁有她這樣一位霸淩出身的老師，顯然引起了家委會的眾怒，紛紛要求停職。
她掛了電話幾乎立即就找上了鮑柔質問，語氣憤怒又震驚。
“你怎麽可以把我發給你的視頻發給沈逸清！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嗎？”
這視頻毫不打碼在網絡公開，意味著她體面的工作、美好的生活即將天翻地覆，化為烏有，還會人人唾棄。
鮑柔當然也在時時刻刻的關註熱搜，她自己也身處囹圄，語氣全是撕破臉後的不客氣。
“我看你不僅沒腦子，還有病，那種東西你覺得會是我給的嗎？”
謝流箏聲音完全沒有了一絲理智，崩潰一般嘶吼。
“那他從哪裏來的，不是你還有誰？！”
“你自己做的事怪得了誰？你們那個霸淩小圈子誰是什麽高尚的東西嗎，背後捅你一刀也不是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不遲早都有報應嗎。”
之前她幾次三番求她找沈逸清辦事，低三下氣，最後卻毫無作用，這兩年，沈逸清變本加厲，他爸的公司被打壓得搖搖欲墜，她也算是看清了，謝流箏這人，在沈逸清那裏，算是徹底沒了情面，倒是為了一個蘇棠，把她往死裏逼。
和她來往，本來也是為了沈逸清這條人脈，這下棋子變得無用，她也不再客氣。
“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不耐煩的扔下這句話，她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根本沒給謝流箏任何說話的機會。
往昔那副親密無間的樣子，像張薄脆的白紙，一撕就碎的滿地掉渣，面目全非。
謝流箏看著忙音的電話，唇縫裏咬牙切齒的罵了句‘賤人’。
她的話她當然不信，她爸爸的公司一向不景氣，為了巴結沈逸清什麽事做不出來。
沒過幾分鐘，微博上看熱鬧的八卦號就收到了一堆關於鮑柔的爆料，微信聊天界面的截圖內容勁爆，看得出來，鮑柔口無遮攔對這人十分信任，她在校期間搶論文署名、霸占別人作品，和朋友吐槽時不僅不羞愧，還沾沾自喜，一副看不起人的口吻，字字句句都在吐槽那些個沒背景的‘窮’學生，活該給別人做嫁衣。
謝流箏幾乎是抱著報覆和瀉憤一般的心思投的稿，既然撕破臉，他們倆，誰也不要好過。
網絡一夜腥風血雨。
與此同時，酒吧內。
時越原本在和許庭州打球，一個電話兩人就被沈逸清叫來了酒吧。
男人塌肩弓背坐著，倒了一杯威士忌枯坐在吧臺，垂頭喪氣的模樣，一看就是在在女人那裏碰了一鼻子灰。
時越挑挑眉，踩著高腳椅坐上去。
“別說我跟你支的招沒用上？”
沈逸清偏頭過來陰惻惻的掃他一眼，語氣說不上是責怪多還是埋怨多。
“全丟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就來氣。
無論是花還是那些蛋糕，都被蘇棠一個不留的全扔出來。
教的什麽狗屁東西。
時越睜大眼，似乎不可置信，自認自己這個軍師還算到位，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我對秦詩也是這樣啊，給她的劇組送援助車，花、咖啡，奶茶，也沒見誰不喜歡給扔出來啊。”
三人在吧臺排排坐，許庭州點了根煙一臉無語的看著兩人。
“我是蘇棠也不待見你。”
沈逸清驀的轉臉過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語氣和表情都冷冷的，一副被人直戳心肺的鬼樣子。
許庭州再度嫌棄的掃兩人一眼，語氣譏諷。
“你也不長長腦子，那是劇組嗎，人家那是開展，你一堆花籃送過去立在那裏，人家是看花還是看展，還占道，是我也扔。”
這兩人，一個沒腦子，一個盲目信任。
不過也不怪沈逸清，他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女人倒貼上來，說要費盡心思去討好一個女人，在以前是從來沒有的事。
時越被他這麽一懟，頓時啞口無言，沈默了一會兒擡手拍拍沈逸清的肩膀，說不上是同情多還是安撫多。
“你也別喪氣，追女人嘛，就是這樣，就算不受待見，也只能忍著，再說，追女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次不行就下次唄，反正就在她面前多刷臉，哪天她煩了，態度也就軟下來，你再乘勝追擊不就得了，‘烈女怕纏郎’嘛，得有恒心。”
他和沈逸清在某些地方還是出奇的相似，就是一灘黑水碰上另一攤黑水，同流合汙、臭味相投，那些曾經用在追女人身上的強硬手段，許庭州現在想來也簡直嘆為觀止。
一個秦詩他現在都吃得不太緊，他出的意見沈逸清也居然敢聽。
他笑。
“‘恒心’？他怕是比你有恒心得多，這兩年，追著人家屁股後面跑，巴巴的望了兩年，還不敢讓對方知道，那幾百張飛機票疊起來，得有兩本書這麽厚吧。”
換做以前，誰要是告訴他，沈逸清為了個女人瘋魔成這樣，他是打死也不信。
比起他久治不愈的失眠難題，渴望那女人t的愛才是他的絕癥。
“你他媽就總說風涼話，不是心理學專家，怎麽就不見你出個靠譜的主意。”
說起追女人，除了許庭州這個單身漢，他們這幾人倒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出奇的不順，一個陳牧寒，追著宋清煙出了國，什麽情況到現在也沒個消息，一個齊頌恩，當初被老子強送去維和隊，回來連個對方的影子都再也摸不著，他和秦詩，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至於沈逸清。
他偏頭看看人，兀自嘆了一口氣。
唯一好的是人還在眼前，只是摸不著。
說起別的，誰不是家世外貌樣樣都出類拔萃，偏偏都他媽紮堆了似的，吃愛情的苦。
沈逸清聽著兩人拌嘴，食指伸進寬口杯按著方形冰塊轉，眼神卻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手機屏幕，那些一條條冒出來猜測他身份的留言，一條也沒有回覆，全部的註意力，都在那條調侃蘇棠和舫舟情侶身份的熱搜詞條。
指尖冰冰涼，心裏卻越來越窩著一團散不去的火氣，滿腔的妒意從眉宇間毫不掩飾的洩露出來。
許庭州掃了眼人，支了支下巴示意時越看。
“不用我出主意，你看，他自己不就主動替人家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不等時越伸脖子過去，下一秒，沈逸清主動傾身過來，啪一下手機放到他面前。
“你養的公關不是挺厲害。”
下一秒，果不其然——
“看看實力。”
時越看了看他手點的地方，別的詞條都直接忽視，偏偏盯著那條情侶熱搜不放。
“撤了？現在？”
“嗯、”他強調，“立刻，馬上。”
男人聲音輕描淡寫，語氣不容置疑，擺著張臭臉，一股子醋意都快翻出來了。
現在大半夜，再好的公關人家也下班了啊。
時越看著好友，不想在他糟糕的心情上火上澆油，只得捏著手機轉過身，無可奈何的聯系人。
許庭州啜了口酒，眼神覆雜的掃到沈逸清身上。
“又是送資源，又是建論壇支持別人的公益事業，做再多她也看不見，等於百搭，默默奉獻的愛到最後的結果大多賠夫人折兵，我看總有一天，這人遲早跟別人跑，到時候你再哭也沒用。”
許庭州的聲音恨鐵不成鋼。
“窩在這裏喝酒澆愁有什麽用，付出了什麽得讓她知道，得去她面前晃、知道不知道。”
他像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替初出茅廬的楞頭小子支招，而那被指點的毛頭小子只一個勁的沈默著不說話。
沈逸清這輩子沒幹過追女人的事，可蘇棠的性子他清楚，如果提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他，她寧願舍棄都不會接受。
哄，哄不好，追，不好追，道歉，不接受。
永遠忘不了兩年前那一夜，他問她那句，還恨不恨他，女人的回答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恨他，她想要自由，想要事業，他只能放她走。
他等候了兩年，守望的候鳥羽翼豐滿的歸來，那樣耀眼，那樣驕傲，眼裏有藏不住的野心和志向，他卻只能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無間，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
挨太近，他怕她反感生氣，離太遠，又怕她從此真的再也不飛回來。
焦慮不安時刻縈繞心頭。
割舍不下的愛意卻始終猶如一座遙遠的綠色燈塔。
清吧的大熒屏正放著《了不起的蓋茨比》。
他猶如電影中的蓋茨比，只能遠遠的看著。
可蘇棠比黛西還有距離，她從不主動走近他。
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沈逸清收回的視線低垂，聲音無助又落寞。
“我怕她再也不理我。”
他知道，她討厭自己對她的事業動手動腳。
不就是追女人，這不是他們這群公子哥最拿手的事。
許庭州轉轉杯子。
沈逸清做事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畏手畏腳、膽小怕事。
“熱搜可以撤，要是她哪天真的對那個男人動了心，你還能讓她撤？”
女人的心思是最飄搖不定的東西，她要是給了別人，再難收回來。
許庭州這話沒由來令沈逸清一怔，給他心臟來了狠狠一擊。
“你要是再讓那兩人成天呆一起，我保準蘇棠這人，你追不回來。”
那采訪視頻他也看了，大家都是男人，那個叫舫舟的十有八九對蘇棠存的心思不一般。
苦苦守候、趁虛而入，最後抱得美人歸的列子，他不是沒見過。
這兩年，作為他私人心理醫生兼好友，他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這句提醒，出於朋友間善意的關心。
比起時越那些不入流的建議，他倒是來了招釜底抽薪。
“你還不如想個法子，把人調走，你再做什麽，不就少了個人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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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蘇棠的視頻一經上線瞬間引起陣熱風似的討論, 除卻大家最關心的那對受傷大雁後續，很多人將討論的熱點聚焦在最後那個對於蘇棠私人情感的窺探問題上。
網絡視頻下面的留言區八卦的話泛濫成災, 其中一條打趣男記者的評論被熱讚上了第一，飄著個橘色的‘hot’小尾巴明晃晃的擺在首位，讓人一點進來就挪不開眼。
——笑死，這個男記者是誰啊？好有目的性的提問，看他躲閃又害羞的小眼神！該不會對我們的蘇女神感興趣吧！【思考】
下面很多樓中樓回覆。
——據我觀察，蘇女神應該對他沒有興趣....你們沒看那問題最後我女神都沒回答嗎
——有獎競猜：蘇女神喜歡弟弟or年上？我押弟弟！
——別鬧了，我覺得她除了攝影誰也不愛。
一個多小時的才采訪視頻，很多人看完發現了一點其他的東西，留言區也越來越火熱。
——你們沒發現嗎, 舫舟和蘇棠這兩個人好像有情況....最後那個扶腰的小動作，也太自然太暧昧了吧.....你們異性普通朋友也會這樣嗎？
.......
很快, 這最後一條回覆一石激起千層浪, 瞬間引起了網友的關註, 更多關於兩人關系揣測的留言蜂擁而至, 很快蓋過這一條成為主樓。
網絡上熱火朝天的調侃兩人關系，漸漸的，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想t@蘇棠, 結果大家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樣一個在圈內聲名鵲起，一夜爆紅的天才攝影師, 居然神秘到沒有一個公開的媒體賬號。
於是大家紛紛改變策略, 換了個人點名。
舫舟看著賬號提醒裏越來越多的消息紅點, 笑了笑，始終沒有在微博上正面回應。
正主不來, 起哄的粉絲逐漸興致缺缺，一場鬧劇逐漸偃旗息鼓。
浪潮還未退盡，一個知名影評博主高調的轉了這個采訪視頻，高高在上的語氣帶著不屑的嘲諷，附言：
——真搞不懂，一個霸淩女有什麽值得你們喜歡的。
隨後，她本人利落的在主頁貼出了一個30秒的視頻，劍指何人，不言而喻。
而此時，面對一場正在醞釀的風暴，當事人正一無所知的在打掃才簽約的出租屋。
從客廳穿過走去陽臺，窗外一團漆黑，蘇棠將玻璃門推開，又擡手打開燈。
‘啪’的一聲後，漆黑一片的露臺亮如白晝，燈光刺眼，蘇棠瞇了下眸子又慢慢睜開。
未封的陽臺空置已久，地面一片深厚的灰塵，她站著的地方立刻留下兩個明顯的腳印。
提著濕透的拖把小心翼翼的往外推，灰色的地磚瞬間出現一條條深色的印記，從左到右馬虎拖了一遍後，她退到墻角邊緣，喘口氣的空擋打量著四周。
這層樓都是一個格局，相鄰之間客廳共用一堵墻，連陽臺也是相連，中間只隔著一米多寬的空隙。
地處28樓，蘇棠站在邊緣往下看，整個人像浮在空中，剎那間驚心動魄，她心臟一縮，後退一小步，擡起頭不敢再看。
下一秒，眼神平順又自然的落到隔壁。
這邊的光渡了不少過去，對面陽臺挨她這頭的小角落被照得分明。
貼墻腳擺了兩三排鵝掌柴，擁擠著一路延到另一邊的盡頭，露臺的欄桿邊緣掛上不少小巧的白色花盆，一簇簇疊疊香層層疊疊、高低錯落，仔細看，其中還夾雜不少的茉莉花，只是與她白天看見的不同，現在還不是家養茉莉的花期，大多只有茂盛的綠葉，並未開花。
不知有意無意，巧的是這些綠植都有著安眠的效果，一個十多米寬的陽臺，倒成了一個綠意森森的小型生態園。
這屋主倒是有趣。
以後就是門挨門的鄰居，蘇棠一下好奇起來，簽約那天沒見著人，沒想到對方搬得比她還快，她墊著腳往隔壁瞧，想打聲招呼，可惜屋內一片昏暗，黑著燈，沒有人在。
她探著身子，大半個上身都懸著，兜裏的手機猝不及防的一陣亂顫，把她嚇得一抖，趕忙收回身子站直。
電話接通，那頭的秦詩聽著她驚魂未定的聲音楞了一秒。
“幹什麽呢？打個電話還嚇著你了？”
蘇棠有些心虛，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好奇趁別人不在打量別人屋子吧。
她深呼一口氣把話題岔開。
“我一個人在出租屋這邊拖地呢。”
秦詩掃了一眼手表，晚上快十點，語氣一下有些埋怨。
“都說了，我那裏治安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非要搬走，看，一個人住，害怕了吧~”
蘇棠笑笑沒說話，秦詩對她好一向是沒話講，可是她知道，那地方時越常過去，她如果長期住那裏，對他們是諸多不便。
再親密的好友，也該有邊界感，秦詩自然是沒意見，可時越不同，她不願做那種討人嫌的人。
“這邊也挺好，交通方便，隔工作室也近，不折騰。”
這話秦詩沒法接了，她那長租的五星酒店，好是好，可處在鬧市區，出門就是京北最堵的路段，對於上班族確實通勤不便。
她知道蘇棠，再親密的關系也無法讓她坦然接受你的好，好得太過頭了，她準會悄悄記在心裏，尋個機會還回來，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這種性子難以改變。
秦詩不想給她壓力，將話題轉了。
“知道你不愛麻煩我，隨你去，只一點，租個好點的小區，別心疼錢，要是缺我給你。”
對方這口氣語重心長，真把自己當她長不大的孩子似的，蘇棠無奈，笑著嗔怪。
“知道啦知道啦~老媽子秦詩~”
她當然清楚好友在擔心什麽。
以前大學期間那次的唯一的租房經歷，蘇棠現在想來也心驚肉跳，那種恐懼如影隨形，仿佛才發生在昨夜，所以她這次不敢再貪便宜選擇老小區。
這地方是她托中介千挑萬選的，出門就是主幹道，垂直走就是地鐵口，那種黑暗幽深的小巷弄裏的房子，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再租。
想起往事，倒不免就想起那個闊別兩年的男人，眼前沒由來浮現出昨晚沈逸清那清瘦的臉。
她走著神，那頭的秦詩聲音又響起。
“不過說真的，你還有閑心打掃房間呢，你沒上微博嗎，出大事了。”
“怎麽了？”
蘇棠疑惑。
“我是外人嗎？你是不是有事瞞我，透個底，那個舫舟，你跟他究竟發展到什麽地步了？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在傳你倆的事。”
蘇棠原本單手拖著地，聽了這話動作停了，為這話沒來由的話吃了一驚。
“我跟他沒什麽啊，就是好朋友，人家那樣的，能和我有什麽。”
這話剛完，那頭的秦詩嘁了一聲，佯裝不悅。
“你不老實。”
蘇棠沒懂她什麽意思，下一秒，微信上就收到她發過來的一張微博話題截圖。
她隨即楞了一秒，看著圖片上暧昧的兩道身影，先是不可置信然後想起什麽似的恍然大悟。
幾秒後，她放大那張她和舫舟在朝陽沙灘上散步的圖，啞然失笑。
“你說這個啊~是之前他來濱海拍宣傳片，游玩的時候游客給我們拍的，對方以為我們是情侶，我手機裏也有存圖呢，很久的事了，粉絲瞎起哄，我倆真沒什麽。”
沒有一點遮掩，她大大方方的解釋，本以為好友有了新戀情而不與自己分享的秦詩本來生著悶氣，這下徹底打消了心頭的疑惑，緊接著她語氣突然變得擔憂又沈重。
“還有一件事。”
話一落音，蘇棠的手機嗡嗡的顫動兩聲，兩人的微信對話框猝然出現兩條微博鏈接。
“當初那事又有人重提了，看來純心不想放過你，你和‘懸劍’有仇嗎？她為什麽那麽明晃晃的針對你。”
‘懸劍’是那個影評博主的ID，坐擁兩百多萬粉，一向以言辭犀利大膽出名，不少出名的影視劇都被她毫不留情吐槽過，一張嘴堪比毒蛇，點評辛辣，在圈內赫赫有名的同時也聲名狼藉，被她盯上，再牛的公關也討不了好，愛她恨她都大有人在。
蘇棠不止和她沒仇，甚至連面也沒見過。
這多半又是鮑柔的手筆，利用輿論，她向來是一把好手。
想起她白天狼狽離去，顯然絕不肯善罷甘休。
秦詩一顆心為她懸著，蘇棠安撫了兩句沒事後才掛電話。
她再沒心思拖地，拿著手機走去沙發坐下，一顆心像浸在海水裏，慢慢往下沈。
距離那個視頻發布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已經有不少自詡嫉惡如仇的網友挖出了蘇棠曾經的舊事。
她被各大流媒體下架的那部畢設作品《綻放》，再次被人熱議，蘇棠曾經的微博舊賬號也很快被人挖了出來。
各種非議像颶風一樣席卷而來，組織好的預謀一般，她正在網絡上被有心之人‘人肉開盒’，能預料到，不久的將來，所有她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和畢業院校，會像透明的礦泉水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出來。
雖是故技重施，但她現在聲名正勁，是炙手可熱的攝影師和導演，光環和反噬並駕齊驅，與兩年前只是錯過一個獎相比，這次那個短短30秒霸淩視頻帶來的影響更為嚴重。
對方目的明確，這次是直接朝著毀她的方向而來。
蘇棠屏著呼吸坐在沙發上，握手機的指關節用力得泛白。
她不斷刷新的熱搜頁面，每隔幾分鐘就有新的留言出現。
她緊張的一條條看過去，有好有壞，也不全是罵她的，跟幾年前比，顯然這次維護她的人開始多起來，兩方陣營，吵得難舍難分。
時間令人成長，她正在經歷著過去經歷過的事，相較以前，少了慌亂和恐懼，更多的是擔憂。
第一時間，她考慮到的不是個人榮譽的得失，反而是《候鳥》是否會受影響。
平息風波的方法之一是自證，可是她手裏並沒有那段完整的視頻，鮑柔掐頭去尾的那些畫面是她自辯的重點，就算她現在願意解釋，沒有實打實的證據，空口白牙，不僅沒人願意相信她沒有校園暴力，還會陷入自證的漩渦百口莫辯，只會讓局t面對她更加不利。
可以選擇報警，可她現在實際上並沒有遭受什麽具體的傷害，一旦通過公知媒體進行通報立案，在這個網絡流量橫行的當下，只會憑空瞬間拉高這個話題的熱度，她手裏沒有任何可供反駁的證據，熱度越高，對她越沒有好處。
蘇棠眼看著討論她校園霸淩的帖子熱度越來越高，思來想去卻始終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怎麽辦。
人正坐在沙發上失神的想對策，掌心的手機卻猛地兩下顫動起來。
‘木木’兩個字在屏幕不斷地閃，像是透著一股焦急。
不必說，一定也是為了網上這事而來。
蘇棠楞神的盯了幾秒才慢慢的接起來。
“餵。”
艱難滑兩下喉嚨，她聽見自己晦暗喑啞的聲音，在冰涼的客廳裏突兀又存在感十足。
“在幹嘛呢？”
舫舟不知道在哪裏，背景音很安靜，他柔和的嗓音通過音筒清晰的傳到蘇棠的耳邊。
“租房這邊，打掃衛生。”
她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稀松平常。
“搬家啦？”
男人的語氣有些意外。
“還沒，就過來整理一下。”
舫舟背貼著墻，靜靜的聽著。
兩人之間安靜的好一會，他低聲開口。
“網上的帖子...你看到了？”
“嗯。”
蘇棠以為她要追究，趕忙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
“你放心，我正在想辦法解決，絕對不會影響《候鳥》播出的。”
這話冷不丁讓舫舟楞了一下。
難道在她眼裏，自己第一在乎的就是作品，迫不及待的打電話興師動眾問罪。
他的心臟像被撒了幾滴檸檬水，酸酸苦苦，很不是滋味，開口卻帶著掩飾的笑意。
“你以為我是來怪你的？”
蘇棠沒說話，盤腿縮在沙發上，聽著這話深深的低埋著頭，心裏很覆雜，愧意和歉意都有。
電話那頭長久的沈默，就像默認了一樣。
舫舟閉著眼也能想到，此時她一定低垂著頭呆呆的坐著，不用看，臉上一定是那種愧疚自責的表情。
“我是在怪你。”
這話剛一完，蘇棠的心就驀的輕抖一下，不過很快，男人的聲音又繼續響起。
“我怪你出這種事為什麽不給我打一個電話，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無論你想怎麽解決這件事，你都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可以以《候鳥》共創人的身份，也可以單純以朋友的身份，當然，可以的話，我更希望是後者，還是說你打心眼裏根本沒把我當成是朋友。”
男人的口吻在質問，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倒反而是滿滿的擔憂，蘇棠聽了最後一句話楞了一下，急急的開口。
“不是，我——”
“等等、”舫舟打斷她“你先聽我說完。”
“我對你的過去比任何人都了解，當初邀請你來參加這個項目，我就知道遲早可能會有這一天，我也從來不害怕這一天的到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把你拉到今天這個位子，出了事我一定會負責，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也怕麻煩別人，可能並不渴求我的幫助。”
他頓了一下，像是幾經思考才鄭重開口。
“但我也只是想告訴你，這一次，我在，你並不是一個人，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因為我們是朋友。”
“和朋友一起並肩作戰，這不是一種麻煩，你覺得呢？”
她總是和他客客氣氣，就是這種客客氣氣，讓他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既然她不肯嘗試著往他貼近，那遍只要他自己主動些。
蘇棠依舊沈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並不是不想和他商量，而是，她下意識的就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完全沒想到他身上去，她有些意外，舫舟因這事，反應這麽大。
四周漆黑，檐下只亮一盞暗淡的白燈，舫舟貼墻站在老宅屋外，手裏握著平板，看著裏面的各種資料，心裏拿定主意前還是先試探性的問了她。
“你現在有沒有想出什麽好的澄清方法，說出來，我聽聽，我們一起談論下。”
男人溫柔的嗓音具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蘇棠沒由來的感到一種心安，就連剛才的一點小心慌也一掃而光。
她慢慢的開口，將剛才的兩種想法都攤開講出來。
舫舟安安靜靜的聽她說完，點了點頭。
“你的想法是對的，今晚我們先不做任何回應，我手裏還有一些東西，對你應該用得上，明天一早，我就聯系記者，我們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把這些臟水一次性掃幹凈。”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勝券在握的鎮定和堅定，跟他這個人一樣，總讓人感到踏實，似乎和他在一起，什麽事都會迎刃而解，什麽困難和問題都壓不倒人。
蘇棠心頭沒來由的松了一大口氣，立即感到好奇。
“什麽東西？”
她問。
舫舟卻賣起關子來。
“明天拿過來你就知道了。”
男人低笑著掛了電話。
他出來久久不回，方蘭心見他出來時拿著電話，猜著他打給誰，存心出來偷聽，看見電話掛了，心裏失望，從墻邊閃出來。
語氣恨鐵不成鋼，盯著他打趣。
“火急火燎的要我把當初濱海一中的那些陳年舊事的資料發給你，這麽擔心人家，嘴上又打著朋友的名義避著嫌，照你這速度，我看人遲早被別人追走，到時候你就哭吧。”
那清冷的性子不不收收，對著家裏還行，對著女人，他就等著打一輩子光棍吧。
方蘭心恨恨的想，要按著她的急性子來，巴不得按著這兩個人頭往死裏親，他弟弟這麽帥性格好，怎麽能有女人天天相處不動心。
實在不是她心急，爹媽嘴上不敢說，可心裏始終念著蘇棠，以為兩人這兩年外出一起做項目，總會發展出點什麽來，怎料這次回來，兩人還是那不溫不火的關系。
舫舟陰著臉不悅。
“姐，你怎麽還偷聽呢？”
方蘭心坦坦蕩蕩，從小到大幹習慣了這事，對責怪的口吻不放心上，自顧自給他出主意。
“我看蘇妹妹也不討厭你，你就挑明說唄，那多少男女關系，都是從男人試探開始的，你這一點信號也不放，別人只會一輩子把你當好朋友。”
說到最後，她語氣直接變為嘲弄。
被人戳中心事，舫舟一下焉了，耷拉著眼神慢慢的路過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結束了與舫舟的通話，蘇棠心裏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整理的差不多，她起身關了燈折回秦詩那邊的住處。
剛到酒店，才刷完卡進門，就接到她打來的電話。
“你快，快快快！上微博，太精彩了，我的天！”
她語氣抑制不住的激動興奮，沒頭沒尾的話讓蘇棠吃了一驚。
“怎麽了？”
“你別問，你上去就知道了。”秦詩興沖沖的催她。
蘇棠隨手關上門，吊著一顆好奇心打開了微博。
一瞬間，整個熱搜榜躍入眼前，一半的話題都與她相關。
#濱海一中校園霸淩#
#蘇棠鮑柔#
#綻放蘇棠#
#鮑柔霸淩#
#謝流箏#
#霸淩視頻#
...
甚至還有一個蘇棠心裏熟悉無比卻又闊別多年，塵封泥土十年之久的名字，明晃晃的掛在熱搜上。
#左藍#
......
夜風穿過窗戶在屋裏肆虐，四周一片靜悄悄。
蘇棠幾乎失神的盯著這個名字，心臟一瞬間被人擊中，一種消失了十年之久的鈍痛，像一張浸了水的網，漫延過時間長河，穿越時空鋪天蓋地的壓下來，令她幾乎不能呼吸。
一瞬間，她忘記了走動，直接僵在原地。
顫抖著指尖點開那個轉載量破萬的視頻。
下一秒，聲嘶力竭的喝退聲傳入耳朵。
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眼眶酸脹，盯著手機屏幕，整個視頻時長十分鐘，完完整整的補全了鮑柔擅自剪輯掉的畫面。
除了蘇棠不得已拿著凳腿自衛的幾秒畫面，其餘的反轉可謂驚人。
一群七八個男男女女把她圍在中間，都穿著濱海一中的校服，為首的女孩紮著高馬尾，笑得張狂，蘇棠被按在地上跪著，低紮的馬尾被人狠狠往後扯，一張紅腫的臉被迫擡起來與她對視。
“敢給警察亂說？左藍的死關我什麽事，你別血口噴人，她自己命短，怪得了誰？”
女孩的口吻囂張至極，搖晃的手機鏡頭將她不可一世的正臉拍得一覽無餘，連帶著胸口那張寫著班級和人名的名牌卡。
謝流箏三個字，在視頻出來的半個小時內，迅速躥上熱搜榜，熱度高居不下。
所有的一切，蘇棠清清白白，明明她才是霸淩視頻中的受害者，從始至終，都是被人有心誣陷，清清t楚楚、毋庸置疑。
原本態度兩極分化的網友，這下徹底全部激動起來，戰線達到空前的統一，信任蘇棠的粉絲洋洋得意自己沒看錯人，站錯隊的羞愧於自己無知被騙被利用，幾乎群情激奮。
除了水一般的蔓延去‘懸劍’主頁罵人，還在這條澄清視頻下面鋪天蓋地的留言。
——我去！這反轉！以後再也不相信一面之詞了。
——‘懸劍’這次真被人當劍了，話說，她跟蘇棠也不認識啊，為什麽突然一下針對她。
——因為鮑柔吧，你們沒看她主頁嗎，兩人是好朋友，我圈內人，聽說最近蘇棠搶了鮑柔的一個項目。
——要我說，搶了鮑柔也活該，這兩人在學校就有仇，姓鮑的就會仗著家世欺負人。
具體什麽仇，這個頭像是藍天的網友卻怎麽也不肯說了，估計是怕惹火上身。
但網絡是道透風的墻，從京大畢業的網絡校友聚集得越來越多，很快就被大家挖到蛛絲馬跡，曾經鮑柔那些論文署名霸淩、搶人作品的舊事一件件的被挖出來。
連大家驚嘆的是，有人透露，居然連她的成名作《窺邙》也是搶的，真正的導演令人瞠目的熟悉，不是別人，正是蘇棠。
緊接著這事的熱度又起，有人在知網裏翻出《窺邙·拍攝方案探析》論文原文，驚訝的發現蘇棠這個原創人竟然只是個三作。
#《窺邙》學術霸淩#
#姜唯山京大攝影系#
等等關聯辭退接二連三的橫霸熱搜榜。
大家紛紛驚掉下巴。
這事驚得京大官方微博連夜公關，發了公告澄清，看大家不買賬，又連夜成立了專家組，勢必給廣大網友一個交代。
同時，大家也發現一件更震驚的事。
這一切的轉折都是從這個完整的澄清視頻貼出來開始的，但是起初誰也沒關心這個ID為‘Mad Hatter’的人是誰，他的主頁幹幹凈凈，連任何生活分享都沒有，看不出喜好、看不出來歷，可卻不是一個新號，註冊時間在兩三年前。
連個簽都是簡短的一句話。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字母M的開頭。
沒頭沒尾的話，讓許多網友雲裏霧裏。
這人神神秘秘，關註的人只有一個，是蘇棠當初拍《綻放》時和網友互動的那個舊號。
這人是蘇棠的什麽人，看起來不太像請的公關。
好奇的人從他的唯一的粉絲裏發現了一點端倪。
那是個帶著藍V的官方號，頂著京貿集團的大名，讓人不註意都很難。
一瞬間，眾人驚異。
這人....不會是京貿集團的老板沈逸清吧？
這個發現讓大家紛紛激動起來。
最近《候鳥》熱播，京貿是它最大的讚助商，萬一因這事影響下架，自然所有的錢都打了水漂，資本家可不做虧本的買賣，這麽一看，沈逸清急著出手，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麽一件小事，至於勞煩這尊大神麽。
沈逸清長著一張帥臉，又憑著傲人的身價頻登福布斯各大名人榜單，實打實的鉆石王老五，更別提兩年前那段勁爆的錄音，人人都知道那張生人勿近的冷面孔下是副有錢有顏的癡情骨。
這澄清的帖子發得又快又狠，一股子護人心切的急不可耐，倒透著幾分說不清的暧昧。
舫舟和蘇棠那條情侶熱搜還未下去，現在又多了一個沈逸清，這場面怎麽看怎麽怪異，大家紛紛開始猜測三人的關系。
網上各種輿論鋪天蓋地，同樣有人急哭了眼。
謝流箏幾乎同一時間就接到了來自校方的問責電話，對方絲毫不顧及當初沈逸清引介她入職的面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這所著名的國際高中，擁有她這樣一位霸淩出身的老師，顯然引起了家委會的眾怒，紛紛要求停職。
她掛了電話幾乎立即就找上了鮑柔質問，語氣憤怒又震驚。
“你怎麽可以把我發給你的視頻發給沈逸清！你知道這對我意味著什麽嗎？”
這視頻毫不打碼在網絡公開，意味著她體面的工作、美好的生活即將天翻地覆，化為烏有，還會人人唾棄。
鮑柔當然也在時時刻刻的關註熱搜，她自己也身處囹圄，語氣全是撕破臉後的不客氣。
“我看你不僅沒腦子，還有病，那種東西你覺得會是我給的嗎？”
謝流箏聲音完全沒有了一絲理智，崩潰一般嘶吼。
“那他從哪裏來的，不是你還有誰？！”
“你自己做的事怪得了誰？你們那個霸淩小圈子誰是什麽高尚的東西嗎，背後捅你一刀也不是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不遲早都有報應嗎。”
之前她幾次三番求她找沈逸清辦事，低三下氣，最後卻毫無作用，這兩年，沈逸清變本加厲，他爸的公司被打壓得搖搖欲墜，她也算是看清了，謝流箏這人，在沈逸清那裏，算是徹底沒了情面，倒是為了一個蘇棠，把她往死裏逼。
和她來往，本來也是為了沈逸清這條人脈，這下棋子變得無用，她也不再客氣。
“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不耐煩的扔下這句話，她毫不猶豫的掛了電話，根本沒給謝流箏任何說話的機會。
往昔那副親密無間的樣子，像張薄脆的白紙，一撕就碎的滿地掉渣，面目全非。
謝流箏看著忙音的電話，唇縫裏咬牙切齒的罵了句‘賤人’。
她的話她當然不信，她爸爸的公司一向不景氣，為了巴結沈逸清什麽事做不出來。
沒過幾分鐘，微博上看熱鬧的八卦號就收到了一堆關於鮑柔的爆料，微信聊天界面的截圖內容勁爆，看得出來，鮑柔口無遮攔對這人十分信任，她在校期間搶論文署名、霸占別人作品，和朋友吐槽時不僅不羞愧，還沾沾自喜，一副看不起人的口吻，字字句句都在吐槽那些個沒背景的‘窮’學生，活該給別人做嫁衣。
謝流箏幾乎是抱著報覆和瀉憤一般的心思投的稿，既然撕破臉，他們倆，誰也不要好過。
網絡一夜腥風血雨。
與此同時，酒吧內。
時越原本在和許庭州打球，一個電話兩人就被沈逸清叫來了酒吧。
男人塌肩弓背坐著，倒了一杯威士忌枯坐在吧臺，垂頭喪氣的模樣，一看就是在在女人那裏碰了一鼻子灰。
時越挑挑眉，踩著高腳椅坐上去。
“別說我跟你支的招沒用上？”
沈逸清偏頭過來陰惻惻的掃他一眼，語氣說不上是責怪多還是埋怨多。
“全丟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就來氣。
無論是花還是那些蛋糕，都被蘇棠一個不留的全扔出來。
教的什麽狗屁東西。
時越睜大眼，似乎不可置信，自認自己這個軍師還算到位，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我對秦詩也是這樣啊，給她的劇組送援助車，花、咖啡，奶茶，也沒見誰不喜歡給扔出來啊。”
三人在吧臺排排坐，許庭州點了根煙一臉無語的看著兩人。
“我是蘇棠也不待見你。”
沈逸清驀的轉臉過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語氣和表情都冷冷的，一副被人直戳心肺的鬼樣子。
許庭州再度嫌棄的掃兩人一眼，語氣譏諷。
“你也不長長腦子，那是劇組嗎，人家那是開展，你一堆花籃送過去立在那裏，人家是看花還是看展，還占道，是我也扔。”
這兩人，一個沒腦子，一個盲目信任。
不過也不怪沈逸清，他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女人倒貼上來，說要費盡心思去討好一個女人，在以前是從來沒有的事。
時越被他這麽一懟，頓時啞口無言，沈默了一會兒擡手拍拍沈逸清的肩膀，說不上是同情多還是安撫多。
“你也別喪氣，追女人嘛，就是這樣，就算不受待見，也只能忍著，再說，追女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次不行就下次唄，反正就在她面前多刷臉，哪天她煩了，態度也就軟下來，你再乘勝追擊不就得了，‘烈女怕纏郎’嘛，得有恒心。”
他和沈逸清在某些地方還是出奇的相似，就是一灘黑水碰上另一攤黑水，同流合汙、臭味相投，那些曾經用在追女人身上的強硬手段，許庭州現在想來也簡直嘆為觀止。
一個秦詩他現在都吃得不太緊，他出的意見沈逸清也居然敢聽。
他笑。
“‘恒心’？他怕是比你有恒心得多，這兩年，追著人家屁股後面跑，巴巴的望了兩年，還不敢讓對方知道，那幾百張飛機票疊起來，得有兩本書這麽厚吧。”
換做以前，誰要是告訴他，沈逸清為了個女人瘋魔成這樣，他是打死也不信。
比起他久治不愈的失眠難題，渴望那女人t的愛才是他的絕癥。
“你他媽就總說風涼話，不是心理學專家，怎麽就不見你出個靠譜的主意。”
說起追女人，除了許庭州這個單身漢，他們這幾人倒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出奇的不順，一個陳牧寒，追著宋清煙出了國，什麽情況到現在也沒個消息，一個齊頌恩，當初被老子強送去維和隊，回來連個對方的影子都再也摸不著，他和秦詩，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至於沈逸清。
他偏頭看看人，兀自嘆了一口氣。
唯一好的是人還在眼前，只是摸不著。
說起別的，誰不是家世外貌樣樣都出類拔萃，偏偏都他媽紮堆了似的，吃愛情的苦。
沈逸清聽著兩人拌嘴，食指伸進寬口杯按著方形冰塊轉，眼神卻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手機屏幕，那些一條條冒出來猜測他身份的留言，一條也沒有回覆，全部的註意力，都在那條調侃蘇棠和舫舟情侶身份的熱搜詞條。
指尖冰冰涼，心裏卻越來越窩著一團散不去的火氣，滿腔的妒意從眉宇間毫不掩飾的洩露出來。
許庭州掃了眼人，支了支下巴示意時越看。
“不用我出主意，你看，他自己不就主動替人家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不等時越伸脖子過去，下一秒，沈逸清主動傾身過來，啪一下手機放到他面前。
“你養的公關不是挺厲害。”
下一秒，果不其然——
“看看實力。”
時越看了看他手點的地方，別的詞條都直接忽視，偏偏盯著那條情侶熱搜不放。
“撤了？現在？”
“嗯、”他強調，“立刻，馬上。”
男人聲音輕描淡寫，語氣不容置疑，擺著張臭臉，一股子醋意都快翻出來了。
現在大半夜，再好的公關人家也下班了啊。
時越看著好友，不想在他糟糕的心情上火上澆油，只得捏著手機轉過身，無可奈何的聯系人。
許庭州啜了口酒，眼神覆雜的掃到沈逸清身上。
“又是送資源，又是建論壇支持別人的公益事業，做再多她也看不見，等於百搭，默默奉獻的愛到最後的結果大多賠夫人折兵，我看總有一天，這人遲早跟別人跑，到時候你再哭也沒用。”
許庭州的聲音恨鐵不成鋼。
“窩在這裏喝酒澆愁有什麽用，付出了什麽得讓她知道，得去她面前晃、知道不知道。”
他像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替初出茅廬的楞頭小子支招，而那被指點的毛頭小子只一個勁的沈默著不說話。
沈逸清這輩子沒幹過追女人的事，可蘇棠的性子他清楚，如果提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他，她寧願舍棄都不會接受。
哄，哄不好，追，不好追，道歉，不接受。
永遠忘不了兩年前那一夜，他問她那句，還恨不恨他，女人的回答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恨他，她想要自由，想要事業，他只能放她走。
他等候了兩年，守望的候鳥羽翼豐滿的歸來，那樣耀眼，那樣驕傲，眼裏有藏不住的野心和志向，他卻只能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無間，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
挨太近，他怕她反感生氣，離太遠，又怕她從此真的再也不飛回來。
焦慮不安時刻縈繞心頭。
割舍不下的愛意卻始終猶如一座遙遠的綠色燈塔。
清吧的大熒屏正放著《了不起的蓋茨比》。
他猶如電影中的蓋茨比，只能遠遠的看著。
可蘇棠比黛西還有距離，她從不主動走近他。
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沈逸清收回的視線低垂，聲音無助又落寞。
“我怕她再也不理我。”
他知道，她討厭自己對她的事業動手動腳。
不就是追女人，這不是他們這群公子哥最拿手的事。
許庭州轉轉杯子。
沈逸清做事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畏手畏腳、膽小怕事。
“熱搜可以撤，要是她哪天真的對那個男人動了心，你還能讓她撤？”
女人的心思是最飄搖不定的東西，她要是給了別人，再難收回來。
許庭州這話沒由來令沈逸清一怔，給他心臟來了狠狠一擊。
“你要是再讓那兩人成天呆一起，我保準蘇棠這人，你追不回來。”
那采訪視頻他也看了，大家都是男人，那個叫舫舟的十有八九對蘇棠存的心思不一般。
苦苦守候、趁虛而入，最後抱得美人歸的列子，他不是沒見過。
這兩年，作為他私人心理醫生兼好友，他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這句提醒，出於朋友間善意的關心。
比起時越那些不入流的建議，他倒是來了招釜底抽薪。
“你還不如想個法子，把人調走，你再做什麽，不就少了個人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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